丟 作文

发布日期:2025-12-06         作者:作文小课堂

暮春的午后,我总爱去市立图书馆顶层的自习室。那间铺着原木色长桌的房间,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切进来,在旧书堆砌的角落里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某日整理散落的文献时,一张泛黄的便签从《陶庵梦忆》里滑落,背面用铅笔写着"致失主:请查收夹层里的钥匙"。这行字像根细针,轻轻刺破了记忆的褶皱。

我曾在地铁口见过类似的场景。深秋的雨丝裹挟着枯叶,穿蓝布衫的老者蹲在台阶上,布满裂痕的掌心托着半张褪色的全家福。照片里穿军装的青年与老人眉眼相似,背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居民楼。他反复摩挲着照片边缘卷起的塑料膜,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某个消逝的瞬间。后来听清洁工说,老人每天都会在相同的位置等待,直到某天发现照片上的青年早已化作春泥。

这种"丟"的形态总带着宿命般的重量。表姐的祖母曾珍藏着一枚铜钥匙,据说能打开祖宅阁楼里锁着族谱的樟木箱。去年台风过境,老宅被淹,那枚钥匙在浑浊的积水里沉浮了三天。当表姐最终在淤泥中寻回它时,钥匙齿痕间已生出暗红的锈迹。族谱终究没能找到,但老宅重修时,工匠们在梁木间发现了用油纸包裹的族谱残页——原来祖母在洪水前夜,默默将它们转移到了别处。

最深的"丟"往往发生在无形处。邻居家的男孩总在放学路上迷路,直到某个黄昏,他在便利店门口撞见举着寻人启事的母亲。泛黄纸页上贴着五岁时的照片,角落里歪歪扭扭写着"妈妈别走"。原来父母离异后,他跟随父亲生活,却在每个雨夜听见母亲隔着铁窗哼唱童谣。那晚他抱着纸页在派出所守到凌晨,最终在户籍档案里找到失踪三年的生母。如今他总说,自己像只迷途的候鸟,直到遇见那盏永远亮着的路灯。

泰戈尔说"失我者,非我也",但有些失去恰是重生的序章。我见过最动人的重逢发生在社区活动中心。退休教师李女士捐赠了一箱旧物,其中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夹着张字迹模糊的便签:"给十年后的自己"。扉页上的铅笔字迹已漫漶不清,但装裱在玻璃展柜里的习作,却让参观者看见时光的褶皱里绽放的花。去年深秋,一位白发老人颤巍巍递来泛黄的练习本,原来那便是她年轻时写给自己的信。

暮色渐浓时,自习室的灯光次第亮起。我合上那本《陶庵梦忆》,发现夹层里除了钥匙,还有张新写的便签:"感谢你让我看见,每道裂痕里都藏着光的形状"。玻璃窗映出我站在时光长河中的倒影,衣襟上沾着从旧书页间抖落的尘埃,却忽然懂得:所谓失去,不过是将某段记忆折叠成信笺,寄往未来的邮筒。当我们在寻找中重新校准生命的经纬,那些看似流失的碎片,终将在记忆的星空里连缀成永恒的星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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