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教室后排的课桌前,我望着窗外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梧桐树,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。开学第三周的晨读课,前排女生突然转身递来半块橡皮,我触到她手背上未干的泪痕——这方圆十二米见方的空间里,正发生着比任何小说都更真实的成长故事。
开学第一天,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时,我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。当她说"从今天起,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"时,后排的男生突然笑出声,被她用教鞭敲了敲课桌。那个总在课间转笔的叫陈浩,后来成了我的同桌。他转笔的节奏总比上课铃慢半拍,直到某天我故意把橡皮放在他手边,他突然把笔帽套在橡皮上,说这是"新发明"。
每周三的物理实验课是教室最热闹的时候。李老师会提前半小时到校调试设备,她发梢总沾着粉笔末,却能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会跳舞的抛物线。记得第一次做电磁感应实验,电流表突然疯狂跳动,整个教室响起惊呼。是坐在第三排的林小雨第一个冲上去关掉总闸,她马尾辫散乱的样子,和后来在科技节领奖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重叠在一起。
午休时间总被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占据。张明宇会准时带来校门口刚出锅的糖炒栗子,用塑料袋分装成四份;总爱画漫画的周晓雯,会在本子上画满教室里的每个人,包括王老师新添的白发。某个下雨的傍晚,我看见周晓雯蹲在走廊拐角,用校服裹住被雨水打湿的画稿,她转身时眼睛亮晶晶的:"你看,雨滴在漫画里会变成星星。"
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,王老师特意把我的座位调到第一排。当她念出我的物理实验报告"创新性突出"时,父亲在台下轻轻鼓掌。那天我才知道,他年轻时是省机械厂的技术骨干,退休后常来学校帮老师修投影仪。回家的公交车上,父亲指着车窗外的霓虹灯说:"每个光点都是别人努力的结果。"
现在经过自动贩卖机时,我总会想起那个递橡皮的女生。上周她转学去了市重点,临走前塞给我半本《飞鸟集》,扉页上写着泰戈尔的诗句:"生命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。"夕阳透过教室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,粉笔灰依然在飞舞,但这次我已能从容地接住每一粒光。
放学铃声响起时,陈浩正教新转来的学妹转笔,周晓雯的漫画本摊在讲台上,林小雨在帮值日生擦黑板。王老师收拾讲台的动作依然带着轻微的敲击声,那道月牙形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我知道,当梧桐叶再次飘落时,这里又会有一群少年,带着各自的星火,在时光里写下新的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