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阳光像一罐融化的蜂蜜，温柔地浇灌在操场上。我站在教学楼顶层的栏杆旁，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丘陵被新绿染成波浪，风里飘来几缕槐花的甜香。班主任宣布春游消息时，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，后排几个男生已经把课本往桌上一扔，开始用草稿纸画起风筝的草图。

清晨五点四十五分，我摸黑起床收拾行囊。书包里塞着保温杯、野餐垫和妈妈刚烤好的柠檬蛋糕，还有在文具店花三块钱淘来的蝴蝶发卡。同桌林小雨蹲在床边卷裤腿，她新买的帆布鞋上沾着昨夜刷墙剩下的白漆，"你带发卡干吗？"我晃了晃手上的金属卡扣，"给风筝当配饰呀。"她噗嗤笑出声，我们头顶的吊灯在黑暗中投下摇晃的光圈。

校车穿过薄雾时，后视镜里掠过成群的麻雀。司机老张突然踩刹车，车头猛地一晃，我手里的柠檬蛋糕差点掉进邻座小胖的保温杯。原来前方路口有群黄牛在抢夺刚下树的枇杷，几个骑电动车的摊贩正和保安理论。小胖把脸贴在车窗上，兴奋地喊："快看！枇杷掉了一地，像撒了糖霜的雪地！"

山脚下的溪流比想象中湍急，几个男生脱了鞋就往水里跳。我蹲在岸边看他们溅起的水花，忽然发现鹅卵石缝里钻出几株紫色的小花，像星星落进了青苔里。林小雨举着手机对准那片野花丛，镜头里还晃过正在打水漂的体育委员陈浩，他甩出的石子在水面上划出五道弧线，最后"扑通"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马尾辫。

正午的阳光把野餐垫晒得发烫，我铺开带来的防潮垫时，发现垫子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。凑近一看，竟是三年前春游时写的诗："三月的风偷走我的风筝/却在蒲公英里藏了句诗。"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，却还能辨认出末尾的句号。林小雨凑过来念出下一句："下个春天/记得带墨水来还。"

我们分食柠檬蛋糕时，远处传来风筝线断裂的脆响。陈浩他们正在给新扎的燕子风筝绑尾巴，细竹竿被晒得发脆，绑了三次才固定住。我蹲在旁边帮忙穿线，忽然发现溪水对岸的芦苇丛里，有只刚破壳的雏鸟正用绒毛蹭着草茎。林小雨掏出小刀削下柳枝，我们合力做了个简易鸟巢，用野花编成花环挂在树杈上。

暮色四合时，山脚下飘来炊烟。几个女生在溪边用树枝写生，画本里夹着不知名的野花。我望着天边渐变的晚霞，想起语文课本里朱自清写的《春》，原来那些句子里的"小草""小桃树"，此刻真的就长在脚边。林小雨突然指着天空喊："快看！风筝在云里跳舞！"

返程的校车上，我靠在车窗上数云朵。后座传来陈浩的呼噜声，他脚边堆着半瓶矿泉水和三个被踩扁的风筝。林小雨在座位上打盹，蝴蝶发卡随着晃动的车厢轻轻摇晃。山风裹挟着槐花香钻进车窗，我忽然明白春天不是日历上的节气，而是枇杷落地的脆响，是蒲公英飘散的轨迹，是无数个被阳光晒暖的瞬间，在记忆里发酵成永恒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