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里,我跟随父亲回到故乡,开启了为期两周的"佳农探趣"之旅。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父亲已扛着竹篓带我走进稻田。秧苗在浅水中摇曳,露珠像一串串未干的泪滴悬在叶尖,远处农舍的炊烟正袅袅升起,空气中飘着湿润的泥土气息。这种久违的芬芳,让我想起童年时在田埂上追蝴蝶的时光。
第一天插秧时,我笨拙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娃娃。父亲握着我的手示范:"要像给娃娃梳辫子那样轻柔,秧苗的根须得完全扎进泥土里。"可我的手指总把秧苗折断,水田里散落着无数半截的翠绿。直到黄昏时分,才在父亲手把手指导下,让三十行秧田初步成型。当夕阳把水波染成琥珀色时,我忽然发现每株秧苗都朝着光源微微倾斜,仿佛在朝晚霞行礼。这让我想起生物课本上的光合作用,课本上的铅字突然变得鲜活起来。
第三天跟着老农王伯进山采茶,才真正见识到"佳农"的智慧。王伯布满老茧的手能在陡峭的茶山上准确分辨出三叶一芽的嫩芽,他教我辨认不同品种的茶树:"白茶要选三百年以上的古树,叶片要像小手掌一样。"我们背着竹篓攀爬时,王伯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岩缝里一簇野茶花:"记住这株,明年开春就种它。"他掏出小刀削下花苞,用红布包好收进口袋,这个动作让满山云雾都屏住了呼吸。
最难忘的是参与秋收时的场景。当收割机轰鸣着开进稻田时,父亲却执意让我们用镰刀收割试验田。金黄的稻穗在晨风中翻滚,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将稻秆压在膝盖,右手握镰刀贴着稻茎斜切。第一镰下去,稻秆却像故意习难人似的突然折断。直到第十次尝试,终于切下完整的稻穗,谷粒哗啦啦洒落掌心,清甜的香气瞬间在指缝间绽放。当夕阳给谷堆镀上金边时,我们二十多人用木耙将稻谷摊成波浪形的"金色地毯",王伯用竹筒舀起一瓢稻谷,撒向天空:"这是大地给耕耘者的勋章。"
最后一周在农家厨房学习制作传统美食,方知"佳农"的馈赠需要智慧转化。清晨采摘的南瓜要现摘现挖,父亲教我把南瓜籽按北斗七星排列埋进土里:"这样来年能多结三根藤。"蒸笼腾起的热气中,我尝试用石磨研磨新米。当米浆顺着石槽缓缓流淌,王阿婆突然往我磨盘里撒了把艾草:"姑娘,你这是在磨秋天的颜色呢。"她教我包青团时,手指翻飞间,面团竟变成了立体的山水画。
临别那日,我在老茶树下遇见王伯。他正在给茶树系上红布条,每株间隔三尺,就像给大地写诗的标点。"佳农不是靠蛮力,"他笑着摘下朵野茶花别在我鬓边,"是用耐心读懂土地的密码。"回望层层叠叠的梯田,突然明白那些弯腰劳作的背影,都是在为大地绣花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串凝固的时光,永远镌刻在故乡的经纬线上。
暮色渐浓时,父亲端来刚熬好的桂花米粥。琥珀色的米浆里沉浮着金黄的桂花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,却让记忆愈发清晰。这碗粥里,有秧苗拔节的声音,有稻穗低头的温柔,有茶花绽放的私语,还有无数双布满老茧的手,在时光里织就的温暖。或许真正的"佳农探趣",就是学会用舌尖品尝大地的年轮,用心跳应和土地的脉搏。